晋江独家发表-《你抱我一下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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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真的在很认真地践行他当初对谢嘉然说过的话。

    不用跟他客气,不用不好意思,有需要可以随时找他帮忙,没有需要也可以随时使唤他,都没有关系。

    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曾发现,他对他的纵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到了没有底线的程度。

    谢嘉然伏在他肩上,闭上眼睛。

    从南门走过主路林荫道,路过湖心亭,再到明德楼后面的小径,他才在他耳畔低声开口:“哥,你不问我咨询诊断的结果是什么吗?”

    梁夙年很快回答:“然然,这是你的隐私。”

    “可是我想告诉你,我想说。”谢嘉然搂紧他的脖子:“除了你,我没有别人可以说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说。”

    梁夙年说,停顿了有两秒,补充承诺他:“我会把它当成自己的秘密,不会告诉任何人。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的。”

    谢嘉然眨眨眼,侧头靠在他左肩,回想着方才在医院的事:“你说得对,米歇医生确实很厉害,他比我之前自己找过的每一个心理医生都要专业。”

    “他问了我很多,有小时候的事,有家里的情况,也有我症状出现的时间,症状发作时的表现......就连很多我没发现的细节他也问到了。”

    “他的词汇太专业了,很多我从来没有听过,也听不懂,但是结论很他说得很清楚明白,哥,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会患上这么奇怪的病了。”

    梁夙年细微偏了偏头: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“因为我小时候运气不太好,摔倒了没有人抱,哭了没有人哄,受到表扬了没有人夸,走路也不会有人牵。”

    谢嘉然语速不疾不徐,透着一点疲倦的困意,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件不值得被放在心上的无关紧要的事情,又像是意识浅薄的呓语。

    说者无心,倾听者的脚步却悄悄慢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像是怕吓着他,梁夙年轻声问:“你爸妈呢?”

    谢嘉然:“他们从我记事开始就在忙着吵架冷战,谁也懒得管我。后来离婚了,很快各自有了新的家庭,新的孩子,我在哪边都是多余。”

    他回忆着从前,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,想得很慢,说得也很慢:“小时候不太懂事,看见我妈总是围着路尚打转,嘘寒问暖体贴入微,我也曾羡慕过,不明白为什么她可以对他那么好,却不能以同样的方式对我,我们不都一样是她的孩子么。”

    “后来再大一些,我就知道我和路尚是不一样的了。我们分别是她两段婚姻的象征,一个幸运一个不幸,而我碰巧是那个不幸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只是她的儿子,也是她曾经经历过的痛苦经历的见证,她对我或许还是有爱的吧,只是分量远远比不过路尚,他才是她幸福下的结晶,也是维系她现在安稳生活的纽带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那些东西是我不管再怎么努力再怎么眼红羡慕也得不到的,也就不去看不去关注了。他们说我懂事,我原本也以为,可是现在才知道,原来是我病了。”

    他顿了两秒,再开口时,声音才有了低落和不易察觉的不安:“哥,我知道的,我知道我很麻烦,但是可不可以不要嫌弃我——”

    “没有嫌弃。”

    梁夙年忽然打断他。

    闭眼深吸了一口气,一字一句都咬得很清晰:“谢嘉然,你一点也不麻烦。”

    “帮你找你医生,带你来医院,从来都不是因为嫌你麻烦,我只是希望你可以痊愈,可以健康无恙不再难受,不再让包括我在内的任何一个人有伤害你的机会。”

    朦胧的灯光映亮的地方可以看见隐约的雨丝。

    雨开始下起来了,零星断续,被风吹得曲线倾斜。

    梁夙年加快了速度,步伐却依旧稳健,潜意识里不想让背上的人受到半点颠簸。

    “而且谁说你多余了?”

    他说:“只要你愿意,以后摔倒了我来抱,哭了没我来哄,受到表扬了我来夸,我在的地方,你想走哪儿想怎么走,我都负责牵着。”

    “你要是真的觉得自己麻烦,那我只能说,我很愿意被你麻烦。”

    “谢嘉然,你要记住,你不多余,你一直是最优秀最特别最宝贝的那个,从来都不多余。”

    梁夙年话音落下许久,环在颈间的手臂便无声收紧。

    是独自飘零的人,在茫茫海洋中终于抓到一块浮木,一根救命稻草。

    “哥,你为什么这么好?”

    “有吗?”梁夙年似乎是笑了,有意用轻松的语气去逗他:“哪儿好啊?”

    谢嘉然就回答他:“哪里都很好,从头到脚,从里到外,没有一处不好。”

    梁夙年眼神重新柔和下来,掀唇正欲说什么,又听耳侧传来男生几乎呓语的低喃。

    “梁夙年这个人啊,好到让人抓住了就舍不得放手。”

    “好到想要他只对我一个人这么好。”

    谢嘉然闭上眼睛,将一张脸埋入他颈间:“好到,我想要一直一直都可以跟他在一起。”

    天色更暗了,路上已经没了其他行人。

    雨声渐渐大起来,打在他们头顶的树叶上,窸窸沙沙,似乎是怕太大声了会打扰过路人的耳语交谈。

    却不知有人已经失了语言,想说的话也悄然消散于唇齿间。

    谢嘉然动了动手臂,垂下手腕,虎口擦过对方的胸膛,将触未触。

    他碰到了他的心跳。

    扑通——扑通扑通——

    强而有力,也杂乱无章。

    很奇妙的,那些无力挫败的情绪如同被风拂过的尘埃,渺然停留过一阵,忽地就散了。

    谢嘉然睫毛轻轻颤抖着,嘴角终于有了弧度。

    笨蛋,我听到你的喜欢了。

    我原谅你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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