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.自作多情-《桑中契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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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!不可能……我爹尸骨未寒,他怎么能当着他老人家……禽兽!禽兽!”女声满是不敢置信。
男声哈哈大笑:“到了这时候你还不知道取巧卖乖讨好老子,真是愚蠢至极。”
四位掌院皆皱起眉头,玉蓝藻说:“贺心璧的女儿贺芝兰。男的……卜天宫季宫主的儿子。”
剩余的他没有多说,实在也不必多言。贺心璧死了,江河剑派只道他得罪了九渊掌院,视他为祸水,恨不得立刻同他划清界线。他的女儿贺芝兰无疑是众人急于泼出去的一盆污水。
这会儿不顾她热孝在身,便匆匆为她订了这桩亲事。甚至为防止她反抗,在此地设了法阵,将她与季骄霜困在此地。目的为何,恐怕不用多言。
玉蓝藻话音刚落,眼前一花,不动菩提已经消失不见。
灵堂之后,法阵被人一拳轰碎!罡风未曾丝毫受阻 ,季骄霜刚刚抬头,就见一记铁拳迎面而来。他脑子里轰然一声巨响,整个人飞将出去,顿时污液齐流,人事不省。
贺芝兰只见狂风劈面而来,就在自己将被砸成血泥的时候,一股力量将她轻柔一带。她撞入一个怀抱之中。
檀香入鼻,巨力擦着她面颊而过,她毫发无伤。她脑子里一片混沌,半晌才抬头看,只见面前人手执降魔杵。杵名为慈悲神谕,上悬金铃,铃声响动,如见清风。
贺芝兰呆住,她还靠在他怀中,执杵的手半环着她的腰。只是保护,并未贴近她的肌肤。他护身的气劲为她挡去了赫赫罡风,他身如山岳,任浊世风来,不能动其衣角。
天衢子微微皱眉,当下不着痕迹将贺芝兰隔开。玉蓝藻在不动菩提耳边,轻声说:“拳脚服人有坏修行啊!”
木狂阳说:“就是,出家人动手动脚,不庄重。”她抽出背后六尺来长的乾坤日月刀,说:“直接砍死吧。”
玉蓝藻赶紧拦住她,天衢子上前将季骄霜踢了起来。不动菩提一拳之威,这卜天宫季公子护身法宝全部碎成齑粉。如今他一身像是开了个杂酱铺,腥臭难闻。
天衢子皱眉,却到底顾及卜天宫的颜面,对季骄霜道:“你既有幸迎娶贺姑娘,就当尊重爱护。卜天宫也算是名门,不要令仙门蒙羞。”
他虽气息温和沉静,但风仪威重。身上衣袍,九条暗纹交错纵横、相辅相成,正合鲵旋、止水、流水、滥水、沃水、氿水、雍水、汧水、肥水九渊。
腰间系阴阳双鱼佩,身后背筝与宝剑。
季骄霜就是再没有眼色,也识得面前是谁。更何况不动菩提这雷霆一拳,足以令他铭记终身。九渊仙宗四位掌院都在,卜天宫算哪根鸡毛?他哪里还敢狡辩,只是连连磕头称是。
天衢子说:“走吧。”
等到季骄霜离开,贺芝兰方下跪叩谢。不动菩提问:“你既不愿,何必下嫁?”
贺芝兰低着头,半晌方道:“我……”只说了一个字,眼眶绯红,再也无法开口了。爹爹得罪了九渊掌院,她犹如冒犯天威的罪臣之女。天堂地狱,一日颠倒。
玉蓝藻说:“好了,头前领路,贺心璧虽然罪大恶极,但也是一身肝胆,莫令他灵前不安。”当然一身肝胆了,其他人谁会对奚云清痛下杀手?
贺芝兰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天衢子——父亲就是得罪了这个人,一夕之间,从一派掌门变成伏诛恶徒。她和母亲,也因此潦倒不堪。
她起身,对诸人福了一福,领着诸人出了内堂。
贺心璧的身份,还受不起四人上香。四人远远一瞻,便算礼毕。出了灵堂,不动菩提尊说:“你与贺心璧当真仇深至此?”
话当然是问的天衢子,但其实大家都明白,到了他们这样的身份地位,与贺心璧之流哪存得下什么仇怨?果然天衢子皱眉道:“不至于。”
不动菩提说:“玄门有令,罪不及妻儿。如此不平之事,九渊仙宗不能管吗?”
玉蓝藻说:“怎么管?贺心璧是天衢子让处置的。贺芝兰说到底也是江河剑派的家务事。”
不动菩提说:“家务事亦天下事,为何管不得?”
玉蓝藻说:“干吗?要不你去娶啊。哎……”他似乎觉得自己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,得意道:“这是个好办法。你要是娶了她,不但卜天宫不敢找麻烦,她说不定还能继任江河剑派掌门。你又得一娇妻,妙极,妙极啊!”
不动菩提尊懒得理他了,木狂阳好奇:“不动菩提要是娶了妻,还能统领佛宗吗?”
玉蓝藻说:“说不定为佛门娶妻开了个先河呢?”
几个人原是说笑惯了的,不动菩提也不理会。
天衢子对这类玩笑并不热衷,外面自有江河剑派的几位掌门候选人前来相迎,四位掌院顿时仪容肃然。
天色将亮未亮之时,灵堂。
贺芝兰守着父亲的棺木,披麻戴孝,眼睛红肿。突然,耳畔金铃声响。她吃了一惊,以为自己幻听,然而一回头,就见不动菩提站在门口。贺芝兰惊身站起,忙不迭行礼:“尊者。”
不动菩提说:“人生苦厄颇多,但斋心守正,必能云开月明。吾传你九式菩提真法,能悟多少,视汝造化。”
话落,他当真将菩提真法九式皆演练了一遍。在晨光未至之前,月色纤秾。他袈裟如云如烟,飘逸无限。正是庄严自身,令极殊绝。
贺芝兰自幼跟着父亲,术法根基还算扎实。虽然心中惊疑,但仍是记下要诀。
待九式终,她正要道谢,突然梦醒。
第一缕晨光堪堪入眼,灵堂凄清,哪来不动菩提?
三日后,贺芝兰强行退掉与卜天宫少宫主季骄霜的亲事。
这本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,毕竟只是两个小宗门之间的私事而已。然而紧接着,更劲爆的事情就出现了——原本修为只算是中等偏下的贺芝兰,面对恼羞成怒的卜天宫少宫主和师门旧人,纠缠之间,竟然使出了菩提真法!
而卜天宫的少宫主也并没有忘记,当初是谁替她解围。
不几日,仙门开始谣传,不动菩提尊与贺芝兰之间定有某种不可描述的关系。
谣言越传越烈,毕竟贺芝兰的招式中,菩提真法可是藏不住的。
玉蓝藻和木狂阳最开始还吃瓜看戏,后面就有点坐不住了。玉蓝藻一边给不动菩提斟茶,一边说:“大师,你不会真的偷偷干了点不可描述的事吧?我说你要干也行,不要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好吧?你传什么不好,传菩提真法!你这让我怎么替你洗白!”
不动菩提啜饮一口香茗,说:“时日不多,只有菩提真法得益最快。何况苦海滔滔,若能打救一人,吾之毁誉,无关紧要。”
木狂阳一拍他的肩膀,说:“高尚!你的毁誉确实无关紧要,九渊仙宗的毁誉也无所谓了?”
不动菩提微微叹息,说:“若因区区浮名而枉顾众生疾苦,世间无佛无法。”
佛修戒律极严,九渊仙宗焦虑。连载霜归都跟佛宗大长老步梵莲密谈了好几次。此时当然可以令贺芝兰澄清,但有几人能信?若是越描越黑,又当如何?
而因为菩提真法,贺芝兰的处境又有了微妙的变化。部分贺心璧的拥趸,观望风向之后,又支持她另立门户。
贺芝兰咬咬牙,与江河剑派新任掌门撕破了脸,自立江河气宗。
新掌门当然不允,就在江河气宗宣布成立当日,他带人剿除“叛逆”,眼看一场流血争斗在即。然而谁也没有想到,九渊仙宗阴阳院,却在此时向江河气宗发出了一张请柬。
银蟾玉花宴的请柬。这代表阴阳院承认该宗门。一举化干戈,江河剑派竟不敢擅动。
于是先前那些关于贺芝兰和不动菩提的谣言,更加扑朔迷离起来。眼下看来,似乎和她有着不可描述关系的更像是天衢子啊!
而天衢子身为阴阳院掌院,与不动菩提乃至交好友,他若是会几式菩提真法,又传给贺芝兰,还真是不好说。
顿时,仙门之中议论纷纷。
于是近日,奚掌院突然改变身高的事,重新被拎到了茶余饭后。
看来这位古井无波的玄门大能,是真的动了凡心啊。啧啧。
阴阳院掌院的事,斋心岩当然是兴味更浓。顼婳坐在学堂后的长青藤上荡秋千,旁边唐恪、向盲,连同其他男修坐在她身后。斋心岩顾名思义,底基便是一大块岩石。她正处边缘,向盲和唐恪有一下没一下地推着纠结古藤,她如同荡秋千。
原来是喜欢上了贺心璧的女儿啊,傀首松了一口气,差点自作多情。
“听说奚掌院和贺芝兰只见过一面,是不是真的?”有个男修小声问。
唐恪嘴快,答:“那贺小姐有点厉害啊,一晚就把咱们掌院搞定了?”
诸人低声笑,均觉得自家掌院的八卦十分刺激。傀首轻啜了一口灵饮,零散碎发被风吹抚,斜过半边侧脸。白衣青藤,干净得刺目。
她闻言道:“白首如新,倾盖如故。男女衷情,原不须多少时间。”
唐恪闻言,飞快瞟她一眼,面色微红。向盲也颇为局促,只得转了话题:“也不知是何等风姿绰约之人,能得我们掌院一见倾心。”
顼婳轻笑:“诶,整个玄门,若说谁修为最高,可能尚无定论。但若论寡淡无趣,你们掌院肯定首屈一指。他这样安常守故的老男人,品味能高到哪去?!”
奚掌院隐在暗处,冷不防被一言所伤,顿如暗箭穿心。
难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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